土耳其并不只是如阿拉伯神灯里描绘的那般,只有水烟和地毯等异域华美景象,在这片一半是欧洲一半是亚洲的土地上,亦不乏如他们骑在马背上的突厥祖先那样,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粗犷细节。
Seval家所在的小巷 本文图均为JUN图
旅途中的邂逅总是充满单纯与惊喜,在马来西亚旅行时认识的土耳其朋友Seval,因为有了一起攀爬神山的“共苦”经历,之后就成了网上时常联系的朋友。此番到土耳其玩,就借住她家了。
从伊斯坦布尔搭大巴2小时,就到了Seval住的城市埃迪尔内。这座罗马皇帝建造的古城,有建筑师希南一生最为辉煌的作品塞利米叶清真寺,几百年来的暮鼓晨钟为它增添了传奇的色彩,飞越几个时区来专程看它的也大有人在。
塞利米叶清真寺
Seval的家就在离清真寺不远的巷子里,好久没见,她仍然是一幅随时要远行徒步的模样,穿着登山鞋、背着双肩包。“不如带你去爬人像山吧?”爬过马来西亚的神山之后,爬山一直是我们之间一个重要的话题。“不不,我这次是来休息的。”我忙不迭拒绝,随后我们一同傻笑起来。
Seval的家普普通通,100来平米的小公寓,窗明几净,地上铺满了地毯,一旁的架子上,摆放着她四处旅行时带回的纪念品。“不爬山,那就去洗澡吧!”放下行李,Seval就邀请我去洗个土耳其浴。“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,洗个澡一定很舒服。”她带我去的这间传统浴室门面虽小,但据说历史很长。有趣的是,由于外国游客太多,一趟土耳其浴的价格被哄抬得很高,本地人已经很少消费了。
走进浴室便有人递上价目表:自己洗20欧,搓澡工帮你洗30欧,增加10分钟干燥按摩40欧,再增加10分钟泡沫按摩50欧,皇帝苏潭马哈穆德式的服务是100欧。果然是游客区,都不用里拉了,而且好贵!鉴于如此贵的价格,我就选了30欧,毕竟上土耳其浴室,怎么也不能自己洗啊。
浴室外神秘的后巷。
“洗澡是土耳其女人最重要的社交场合,甚至婆婆选媳妇,都是在澡堂。”Seval说,裹上一条亚麻布质地的浴巾,我跟她来到了一个八角形的浴室。房间四周全是大理石彻成的地板、排水道、水池和供客人休息的长条凳。头顶上的天花板象教堂的穹顶,只是穹顶上开了许多直径40厘米左右的洞,用有小洞的玻璃封上作为采光口和透气口。浴室里并没有浸泡水池,房间正中是一个六角形的大理石台,每条边可以躺一个人,然后由搓澡工来服务。我躺上去,才发现这个台子原来是温热的,非常舒适。搓澡工一边低声哼唱着悠扬的歌,一边在肥皂泡沫中帮人揉揉捏捏。那歌声在大理石砌成的房间里不断地环绕,闭眼倾听还真不觉得自己置身澡堂呢。
“土耳其人为什么爱洗澡?”,我问Seval。“除了宗教方面的原因,主要还是……嗨,天气热呗!”撇开旅游书上大段大段的介绍,这才是来自一个土耳其人的大实话。确实,在40度的夏季高温下,就算一天洗三个澡也不过分。好在,土耳其人有的是关于洗澡的创意。第二天,Seval就带我去洗她觉得又清凉又好玩的泥浆澡。
泥浆浴让成人重归童年。
与其说是洗澡,不如说满足了成年人玩泥巴的童年幻想。一个像足球场那般大小的池子里挤满了泥浆人,看起来就像一只只复活的秦朝兵马俑。换上泳装我们便下了池子,“好滑!”混合着泥浆和石头的池底比我想像中滑腻许多,令我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,不过,在这么热的天气里,踩在冰凉的泥浆水里,感觉还是非常舒服的。
池子只到半身,如果想把全身涂满泥浆,就需要勤劳一点,挖出池子里的泥浆往身上敷,“越靠近池边,泥浆越多”,我甚至挖出了一团团的“水泥块”,往四周望望,大家都像个孩子般在专心地把身体涂成泥灰色,甚至还有人把大团泥浆往脸上抹,看上去就像《指环王》中索隆大军攻城前在准备一样,好笑极了。
Seval的家,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凉爽庭院。
街头一瞥,这家餐厅的烤肉卷饼很好吃。
Seval说我这次来的正是时候,因为正值一年一度的土耳其油脂摔跤比赛。虽说一票难求,但Seval的哥哥在比赛场地工作,弄到好几个位子。
这是埃迪尔内的保留项目,已有600多年历史了。城里的每个人都会在这周放下工作,来观看这场决出土耳其 “第一油泥摔跤手” 的比赛。
比赛选手用橄榄油冲洗全身。
在14世纪,奥斯曼人首次征服欧洲大陆的征程就始于埃迪尔内,其中40名士兵打算举行一次摔跤比赛,来庆祝这场胜利。结果两兄弟脱颖而出,他们从早战到晚,在月光和蜡烛的光芒中夜战,但没人能取得优势。在僵持中,两人最终共同走向了死亡。同伴将他们葬在泉边,并决定每年都举办一场摔跤赛来纪念他们。500年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阶层把这项比赛变成了一场男子气概的盛会,来显示巴尔干的汉子是 “男人中的男人”。这项传统就此便延续了下来。
“不过为什么要用油?”我着实想不明白往身上抹油的亮点在哪里,“增加难度呀,另外,防止蚊子咬。”继土耳其浴室事件后,Seval又一次展现了土耳其人的实在。想来确实,强悍的摔跤手赢了金腰带却死于蚊虫叮咬下,该是多么丢脸的事啊!有趣的是,本为驱蚊用途的橄榄油却大大增加了比赛的难度,血与汗、成王败寇的缠打和格斗技的切磋,比美国人爱看的拳击比赛精彩多了。更棒的是,赛场上没有半点汗臭味,只有橄榄油的阵阵清香。
场地外也挤满了围观群众。
我们走入香气扑鼻的场地,场边乐手不断大锣大鼓、奏乐激励士气,像座山一样的运动员则在场边作最后准备,人人都将橄榄油涂满全身,甚至有人将整桶油倒在身上,仿佛恨不得泡在油里。工作人员不断运来一桶桶橄榄油,据说3天的比赛就可以用掉300多桶油呢。
比赛开始!说实话,看两个油腻腻的男人上场肉搏并不是一项太有趣的娱乐,好在每场比赛只有40分钟。“据说以前的比赛没有时间限制,有些人可以从清晨打到日落,第二天再缠斗,一直到比出胜负来。”也许看我是个赛场少见的外国人,一旁的土耳其大叔热情地做起了义务讲解员。说话间,就见到本是头顶头僵持的格局有了改变,一名格斗士抓住了另一名的腰腿,把他摔倒在地,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住对方肩膀,欢呼和掌声像涨潮的潮水一样迅猛地淹没了整个场地,胜利的那位大力士也高高举起双手接受众人的祝贺。
摔跤吧!少年!
忽然,在全场都是巧克力色大力士的草地上,杀出一团白到反光的日本相扑手,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原来,这是特别安排的日本相扑手和土耳其格斗士的友好比赛——没想到摔跤比赛也像演唱会一样,有特别来宾。
论身躯,来自神奈川的相扑手要比土耳其大力士高出近一个头,后者完全推不动前者;但论绝招,由于土国力士擦满了橄榄油,浑身滑不溜手,纵使对方有一身武艺,也无从下手,双方僵持许久,终于在评判见证下宣布打和收场。这个结局似乎令身边的土耳其人觉得有点失望,也许,比起日渐式微的日本相扑手,动不动就被竖起英雄铜像的土耳其摔跤大力士,在国民中享有的期待值要高得多。
看完比赛随着人流步出赛场,抬眼便望见宏伟的塞利米叶清真寺在蓝天下分外显眼,在这个古老的城市,很多东西都维持了一种静止的状态,寺庙如是,人们的生活亦如是。